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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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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晚上七點,春熙河天橋洞,如瀑的暴雨猛烈的砸擊著地面,河岸還沒鋪上水泥的土路迅速變得泥濘。

遲嘉南拖著自己疲憊的身體一屁股坐在橋洞底下。

盛夏的七點天還是亮的,但暴雨加速了天色陰沈的速度。他們藏身的橋洞裏面要黑很多,昏暗的光線落在男生白皙清俊的面上,明艷奪人的眉目被頭發上滴滴下滴的水珠打的寡淡。

流浪漢怕雨水打濕自己的鋪蓋特意起來往橋洞裏拖了拖,他看著一個渾身名牌,被雨水打濕像落湯雞的男生,詫異道:“小夥子,你穿的光鮮亮麗的,怎麽還來睡橋洞?”

“我被趕出家門了。”

遲嘉南摸了摸身上濕透的衣服,這是他衣櫃裏找出的之前最不值錢的衣服,但現在,這身衣服比遲嘉南自己的命都值錢。

流浪漢聞言臉色微變,眼神驚愕。眼前人行為舉止都透露著一股貴氣,他想不明白怎麽會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,流落到橋洞底下。

遲嘉南看著流浪漢好奇的眼神,目光微楞,瘦削的手掌慢慢摸上自己的面頰。

陰冷的橋洞混合著濕漉漉的雨水,他左臉還在疼痛,流浪漢借著篝火看清了男生的左臉,白皙的面上不正常的紅腫,高高鼓起,那赫然是一個屬於男人的巴掌印。

流浪漢動容,猶豫著走到紙箱裏翻出一個小面包。

“還沒吃吧,給你。”

遲嘉南確實一天沒有吃飯了,他眉眼微動,圍繞在身上的郁氣消散了些許。來自陌生人的好心讓他不由得扯了扯嘴角,但是牽動傷處,不禁痛呼一聲,“謝謝你。”

遲嘉南是被沒收所有錢財後被趕出家門,饑腸轆轆的他貪婪而又珍惜的吃著小面包,手撕一點兒,然後放到口腔裏慢慢軟化,最後幾乎是化成水再咽下去。

流浪漢忍了忍,還是不忍心,又去拿了最後一塊兒面包遞給遲嘉南。

“你看你可憐的,最後一個,吃了吧。”

遲嘉南沒接,流浪漢扔到他懷裏,大踏步的回到自己的床鋪。

“我算借給你,以後記得還我。”

瘦削的指尖拿起懷裏的小面包,遲嘉南垂著頭,眼眶潤濕,喉頭哽咽的生疼。

淚水砸在塑料包裝上,他小聲的道謝,“謝謝。”

流浪漢翻了個身,不知道聽沒聽見。

遲嘉南撕開包裝袋時,一股陌生的文字灌近他的腦袋。

【秋秋終於和陸勤風結婚啦!作者真的寫出來了我夢想中的世紀婚禮,燕秋和陸勤風從校園到婚紗,久別重逢陪伴你拿到影帝獎杯。這一路顛沛流離,波折不斷,雖然有很多阻礙,但是他們都攻克了艱險,突破沖沖阻礙,肩並肩站在同一高度,攜手走向美好的未來。

哎,美中不足就是不該結尾一章寫上遲嘉南這個小賤人,雖然我知道作者想通過他的慘死襯托秋秋和陸勤風的甜蜜,但是真的很礙眼啊。

遲嘉南這個炮灰假少爺,我真的是無話可說,明明能好好和秋秋一起生活,非得針鋒相對,搞得自己好像是個正牌少爺似的。要不是他,秋秋能被抱錯,在他那個賤人媽手裏吃那麽多苦。

遲嘉南死了好,再慘點就更好了。挫骨揚灰一萬遍都死不足惜。】

原來他的世界,是一本真少爺回歸對照組小說。

主角受燕秋是遲家真少爺,主角攻則是他正在追求的陸勤風。

他對陸勤風一見鐘情,苦追半年,在險境救過他的命,甚至被嘲諷為舔狗還不放棄,但陸勤風從來看不到自己。

遲嘉南以為是因為陸勤風不通情愛,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成功。

但他現在明白了——一切只是因為他不是主角。

他遲嘉南,只是一個前期主角回家階段不斷針對燕秋的假少爺炮灰。

他生性頑劣,刁蠻惡毒,而燕秋溫柔知性、陽光理智。

他是死皮賴臉,又壞又賤的惡毒配角,而燕秋是被眾星捧月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。

17歲,他被發現不是真的遲家人。

18歲,真少爺燕秋被找回家,他因為第一面就推燕秋下水,被趕出家門。

19歲,他進入娛樂圈,因為嫉妒造謠燕秋,被陸勤風封殺。

20歲,在陸勤風的授意下,被送上(清涉)導演的床。

22歲,在燕秋世界婚禮當天,被玩死在小黑屋。

一輩子只有22年。

遲嘉南的身體不受控的痙攣,大顆的淚珠砸落,手裏的面包被淚水浸濕。

他的臉又疼了。

父親猛烈的掌風依稀浮現在眼前。

昨天,真少爺燕秋回歸遲家。

彼時遲嘉南剛剛從陸勤風的一個酒局回來,他好不容易才把醉酒的陸勤風扶到房間休息,卻被他惡語相向趕出房間。

遲嘉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裏,剛一進門就看到父親母親攬著一個清純稚嫩的男生,一口一個寶貝。

父親向來不掩飾對遲嘉南的厭惡,即便他之前是少爺,也沒有給過好臉。

燕秋回來,幹凈溫柔,和熬了一夜一身酒氣面容憔悴的遲嘉南形成明顯對比。

遲父勃然大怒,痛斥他丟人現眼,並讓他以後好好對待弟弟燕秋。

被心上人拒絕以及猛地知道自己不是真的遲家人,無力和迷茫占據著遲嘉南的腦海,楞在原地,渾身冷寒。

他只想好好睡一覺。

父母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厭惡,仿佛在說“怪不得你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,原來不是我們遲家的親生兒子”。

“我……”遲嘉南抿緊嘴唇,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要說什麽,最終無力的垂下眼:“我回房間了。”

就在遲嘉南錯身繞過他們的時候,一直沒有出聲的燕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冰冷刺骨,帶著無法忽視的寒意。

“哥哥——啊——”

遲嘉南被他嚇到,下意識的往外一甩手。但沒想到,燕秋那麽柔弱,會因為被甩手站不穩一下子掉在游泳池了。

撲通!

燕秋不斷在水池裏撲騰,他哀嚎著救命,聲音憐弱又痛苦。

“救命——”

燕秋不會游泳!

遲嘉南楞然的看著自己並沒有使勁的手腕,怎麽會掉下去。

下一刻,男人裹挾著無與倫比的憤怒的巴掌摔在遲嘉南臉上。

父親赤紅著眼,眼神裏全然是不可救藥,“早知道你不是東西,沒想到你一進家門就推秋秋下水!”

“給我滾出去,遲家不歡迎你!”

遲嘉南連行李都沒有來得及收拾,就被人趕出了大門。

無論他怎麽呼喊,怎麽解釋都沒有用。

傾盆大雨猛烈的攻擊人間的一切,沒有身份證和手機的遲嘉南被各種工作拒絕,渾渾噩噩的腦子一片漿糊。

無處可去的他,只能來到橋洞底下,暫時躲雨。

遲嘉南控制不住的身體顫抖,即便他圍著流浪漢好意給點的篝火,炙熱的火焰也掩蓋不住渾身冰冷寒濕。

明明從小就努力學習,明明竭盡所能的去討父母歡喜,明明真誠的去追求愛情。

遲嘉南已經在做自己能做的一切了。

但都失敗了。

只是因為他是一個炮灰。

洶湧的淚水止不住的上湧。胃部翻湧,一股股的惡心不斷翻騰,他馬上就要吐出來。

但遲嘉南握緊手裏的小面包,強忍著鎮定將翻湧的惡心咽下去,手裏的塑料包裝袋因為緊捏的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。

細微,輕小。

但足以驚攝遲嘉南脆弱的靈魂。

流浪漢已經睡著了,發出酣眠的呼嚕聲。

遲嘉南緊張的一顆心落下去,幸好,沒有打擾到他。

遲嘉南沒有再哭。

以後,不會再有交集了。

他不會不自量力的去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,但也不會任人宰割。

虛情假意的養父母,冷心冷肺的陸勤風,還有,那個折磨至死的小導演。

手帕紙大小的小面包,混著酸澀的口水被送下肚,喉嚨哽咽的生疼。

他不會讓他們好過。

……

遲嘉南窩縮在流浪漢的紙殼睡了一夜,夜裏溫度降下來,濕透的衣服緊貼著肌膚,冷濕的布料不斷吸收著遲嘉南身上的溫度。

遲嘉南一路走回家,從早上九點開始,到家遲家大門已經是下午四點了。他摸了摸自己滾燙的額頭,原來早上有些昏沈是因為發燒了。

他看著大門的密碼鎖,試探著將手指摁在上面。

滴——門開了。

遲嘉南腦子混混沌沌的,緩慢的眨眼,後知後覺意識到家裏還沒有刪除他的指紋。

一股隱秘的期待默默萌生在遲嘉南心底。

或許父母消氣了,或許他們可以一起好好生活。

家裏沒有一個人,空蕩蕩的寂寥,但是還是被遲嘉南看出了不同。

因為他的東西都被扔掉了雜物間,原本屬於自己的房間,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據。

遲嘉南看著陌生的屬於燕秋的物品,心裏愈發冰冷。

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遲母本想給兒子切盤水果,沒想到一進廚房就看到了遲嘉南,她笑吟吟的表情瞬間陰沈下來。

遲嘉南端著一碗面,熱氣騰騰的,還有一顆心形的溏心蛋:“媽媽,今天是你——”

他端著面想要放到桌上,卻被遲母一掌打翻。

陶瓷碗在遲嘉南腳邊兒炸開,滾燙的湯汁不可避免的迸濺到他的褲腿上,即便隔著褲子也灼燙了肌膚。

遲嘉南臉色一瞬間蒼白,但他沒有喊疼也沒有再說什麽,畢竟沒有人心疼,只有有人心疼的孩子哭才會有糖吃。其他孩子哭,只會讓人更加厭煩。

或許是遲嘉南臉色過於難看,遲母猶豫了一瞬,到底沒再惡語相向,但依舊冷漠疏離。

“我們已經給你遷戶,斷絕了收養關系,你以後不要再來了。”

遲父廚房的動靜,趕了過來,看到地上的面條和臉色蒼白的遲嘉南,面色陰沈下去,但沒有再說什麽。

他把各種手續治療遞給遲嘉南,冷冰冰道:“我們好吃好喝的養了你18年,就當是做慈善,別再賴著遲家了。”

“小秋呢?”

“在樓上看電影呢。”

遲家夫妻繞過遲嘉南,切了水果拿了零食,離開廚房時扔下一句:“記得打掃幹凈再出去。”

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,上了二樓。

地上破碎的碗片,還殘存著些許沒有掉在地上的面條。

遲嘉南將治療放在懷裏,蹲了下來,細瘦的指尖沾了沾殘存的湯汁。

“我還挺滿意這一碗的。”

遲嘉南語氣輕飄飄的,喃喃自語心中所想。

破碎的心形溏心蛋,粘上灰塵的面條被毫不留念的扔進垃圾桶。

遲嘉南背著一個小背包出了大門,裏面是他在雜物房翻出來的身份證錄取通知書和斷絕關系治療。

經過客廳時,遲嘉南將手機上掛著的小猴子,解下來。

那是一個幼稚的黃色褪色小猴子掛件,是遲嘉南十三歲時母親帶著他去買東西,隨手湊數買的。

買回來才發現是個無聊的小猴子,隨手就給了過生日的遲嘉南。

從十三歲到十八歲,已經在他手機上掛了五年。

小猴子被放到茶幾上,遲嘉南看著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的二樓,眼神微動。

“生日快樂,媽媽。”

他在心裏說。

搶走真少爺的影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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